卷七
 
  
  漫山空谷,蕭瑟的音律隨風揚散。
  吹者,一人;癡,一人。
  聞者,一人;愚,一人。
  話,未得說;慟,心怦然。
  不過就是兩個逃避的人在此互相舔舐彼此的傷口,有何話可說?
  又,夫復何言──?
  終究,琥珀色的眼瞳溢滿了水氣,潰堤,也不過一瞬……
  那人,卻輕輕伸出了手,啟唇道:「──龍宿?」
  「嗯?」應聲,暗下的眼眸遮去多餘的情緒。
  「你沉默很久了,莫非難以啟口?」
  「楓,怎會?」
  「『處世之道』確實是一門艱難的問題,是我問差了。」揚唇,笑著,在此地,在此
人面前,他才敢卸下重重的心防願意坦誠以待。
  搖搖頭,他不答反問著:「楓,今日不舞劍嗎?」
  數日來,他吹簫,他舞劍,和著清風,應著朝陽,好是自然。
  聞言,淡笑,白晰的臉龐漾起了些許悲傷。
  亭外,卻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,掩去了君楓白驀然流下的眼淚。
  「楓……」為何會與他論交?或許,是在君楓白的身上見著了相似的自己,令他無法
自抑吧。
  「龍宿,明日,可嗎?」聲音,有些許的顫抖與沙啞,卻仍勉力撐起一朵微笑朝龍宿
綻放。
  「無妨,隨你。」
  而在雨幕中踏雨而來的那人,剛毅的臉龐卻染上困惑又直接的怒意,令他裹足不前,
直直旋踵離去。
  夜半,兩人相視無語。
  是誰在逞強?倔強的不肯承認。
  是誰的心早已飛離?思緒已然翻山外。
  「楓,晚了。」竟是他心在動?那個地方──有他想等待的人嗎?
  「嗯。」躇躊了,滿心的期待看到另一人焦急的身影。
  「回去吧。」聲聲催促,壓根兒最期盼的人是他!
  「──明日再替你舞劍。」頷首,苦澀全往心裡去,他該比誰都明白,他期盼的不過
是一場──自欺欺人的空。
  楓,遠離;龍,卻仍盤旋不去。
  好半晌,失焦的眼神終於望向亭外的小徑,龍宿起身,揚起既驚又怕的腳步,緩緩離
去。
   ※           ※            ※
  聞著熟悉的香味,他在啘囀的鳥鳴聲中醒來。
  推枕起身,望著靜然的室內,浮起於臉龐的是教人無法捉摸的情緒,眸底,卻多了一
絲訝然。

  那個人──依舊未回……
  黯下了眸光,汲取他留下的香氣,嘴角不禁揚著一抹笑意,那個人的華麗絲被向來留
有他身上的味道,而他……也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他的味道。
  道是逃避,又是誰躲著誰?
  其實,他比誰都明瞭──那日的雨中劍舞洩露了不該有的情緒……
  隻手撐頰,向來穩沉的他換上另一張嬉笑的臉龐,靜靜等著另一個人的呼喚。
  良久,房門被輕輕的推了開,隨風傳來一道甜膩的嗓音,親暱的喚著:「──劍子先
生。」
   ※           ※            ※
  沉默,在兩人之間盪開,不安的氛圍延燒,教人無法自抑。
  不敢直視那人的眼神,君楓白緊張的十指不停絞扭,更甚,指關都泛白了,仍是眼神
飄忽的四處游移。
  良久,那人終於開口,道:「楓,你又要去那裡?」
  「……嗯。」他訥訥的點頭回應。
  聞言,怒意頓時直上眉梢,教他無法自己,但轉念一想,何來的情緒?莫名的感情令
他怔忡不已,疑惑,剎浮上眼波底。
  博不得他一絲回應,君楓白抬頭看著他困惑的眸子,試探性的問:「──傲笑?」
  傲笑紅塵突然抬起頭,伸手覆上他的,言:「楓,不要再去那裡了!」這句話,他說
的認真。
  一時,他失神了,為他眼底的認真,淚水幾在眼眶底湧現。「為──為何?」鼓起勇
氣,語句中浮著一絲希冀。
  換他無言了,為了什麼,他也答不上來,只是覺得心裡頭不舒服、不喜歡罷了。
  「……傲笑?」等不到他的回應,他一時有些慌了,淚水幾要潰堤,遂倉促的開口。
  「楓?」怎麼了?究竟是怎麼了?平時的他不善言辭,所以寡言;但今日──卻是焦
躁的莫名啊。
  「你不希望我去那裡嗎?」他進一步的問著,努力隱藏早已深植於心的感情。
  「──不,這是你的自由,我無權干涉。」思考甚久,他終於為自己的無端心慌找著
一絲藉口,甚而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緣由。
  一聽,他立時別開臉去,用手背拭去流下眼角的淚滴,淡淡的應了聲:「嗯。」
  終究──是他多想了。
  那個人──不會懂的。
  尤其……
  門外,響起了溫柔的聲音──「傲笑,在嗎?」
  吁了口氣,試著穩定自己早已失控的情緒,君楓白刻意壓下聲音,說:「是愁月來了
,我就不打擾你們了。」起身,迅速開門離去。
  「楓!」眼睜睜看著他離去的背影,一股妒意頓棲上胸臆,怒火燃燒莫名,雙手緊握
到連指甲嵌進肉裡也不自知。
  傲笑……獨留愁月將這樣無措的傲笑紅塵不著痕跡的盡收眼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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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舞暉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