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人懷抱著一個動也不動的人偶娃娃,面無表情的經過他。
【癡纏】
粉紅,特殊的一種色彩。
它染著天邊浮遊的雲,一層一層的,似稚子,似最初,似純真,似──虛偽。
粉紅,特別的一種存在。
它帶點頑皮的性格,滑溜溜的鑽到衣袖裡去,似遊玩,似好奇,似嬌憨,似──無趣。
他,討厭這種色彩。
不,該說是厭惡!他厭惡這種色彩,他喜愛的是黑中摻紅的灰暗色彩,在玄黑的衣服上有著他持有的曾經。
她,喜歡這種色彩。
不,該說是非常非常的喜歡。所以在她的無夢樓裡,紗幔是粉紅的,鏡子是粉紅的,窗簾也是粉紅,所有的一切都跟粉紅有關。
她認為,女人就該擁有粉紅色。
他厭惡;她喜愛,成了,唯一的拉距戰。
「女人,真是麻煩。」他,如是說道。
「女人特有的『溫柔』是男人永遠也不及的。」她媚眼挑引,燦笑著。
「男人,才是唯一。」他,輕蔑的回道。
「男人不過是一種低劣的動物,得不到的就毀掉,嫉妒之心比女人還強,其實啊,男人只是不敢面對自己懦弱的軟弱之人。」淡淡笑著,這樣的話算是為女人的一種反駁吧。
他,不置可否;因為他是「天」。
高高在上的「天」!
她,輕甩巾帕,鮮豔的桃紅唇成了她最鮮明的色彩。
因為她是「半花容」,願意傾一生之愛去愛對方的「半花容」!
「為什麼他想得到的卻永遠得不到?」他,如此感概,在劍術上無人能及的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自己的感情作祟,任憑花朵兀自凋零。
「為什麼她想得到的卻永遠得不到?」她,慨然傷心,大鬈的髮絲,情挑的粉紅色,看來,只是一場嘲弄自己的笑話。
「他……是我的兄弟。」雨,喜伴電的身邊,影隨不離。
「他……是我最愛之人。」不要緊,雨永遠都是伴著電的,伴著他,伴著他啊──
天,半花容;半花容,天;究竟,誰是誰?
在這顆殘破的心碎成兩半之前,誰,才能主宰?
無夢樓內,一片淒涼,無夢──真是「無夢」,一點,也不曾存在。
她是那樣的愛著他呀……他,感受到了嗎?
他是那樣的恨著他呀……他,是否明瞭?
抑或是──
他,永遠不會懂……
「他──是我的兄弟……」
騙人!
至今,仍舊騙人!!
騙人,也騙自己,更騙兄弟!
為何──
他竟然存在?
如果這世上沒有他的存在就好了……瀟瀟!
沒有你的存在就好了!
她……也不會是「半花容」!
自戕又矛盾的心態,你知道嗎?
知道嗎?!
你──不知吧……
於是酒來一杯再一杯,飲得痛苦也自在,舞得艱澀也旖麗,心,逐漸破碎成四片──一有風,一有雲,一有電,一有「天」!
惟有「天」才是活得自在!
惟有「天」才能跳脫情感的藩籬。
誰是誰啊,鏡子中映照的粉色容顏如此不確實。
醉,也該沈醉,雲啊,是曲折的。
「誰,又懂你的心呢?」
在意識逐漸飄離之際,曲雲未竟的話語遙響在耳邊,久久迴蕩不去……
「半花容。」
一記低而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。
聲音中,有一絲擔心,淡得不能再淡的擔心。
感覺,很開心,嘴角不自主揚起一抹微笑。
夢嗎?為何如此真實?
好似──他就在身邊……呼喚他!
他寧願不醒,也要沉浸在這道溫柔的嗓音裡悠遊自在,享受他對他的唯一感情。
撫觸床中人的額頭,有些燒,臉色過於紅潤,但嘴角卻揚著一抹與此情此景甚不搭調的笑容,他,鬆了口氣,心底,有些好奇,眼底,浮上了層玩味的情緒。
「半花容!」
聲音仍舊低沉,只是感覺不若之前熟悉,只賸一絲厭惡的情緒。
「你不願醒來嗎?」
伸回手,聲音轉而沉怒,他,很不高興,眼底浮動著相當不滿的情緒。
莫非他將他當成他?
真是天大的侮辱,對他而言,怎能接受這種侮辱!
「兄弟之中,你與我最為契合,我的想法只有你懂,我的作法也只有你支持,難道……不夠嗎?」
醉得,如花似風,是天,就不允雲在天上飄浮,就連一點點也不行!
可電就成。
因為雨永遠都是伴著電──
容顏,洋溢著一抹幸福,就此風中沉醉,醒不來──醒不來了。
「你還在做那種不可能的癡夢嗎?夢中的人,是我?還是他?或者……是那個最不可能的人──佾雲!」
如果他說,都不是!
誰,會相信?
他似乎看見悒鬱不樂的曲雲穿著紫色的衣服,在他們相遇的河邊等他。
他們一同遊水、嬉樂,享受著此刻屬於他們的寧靜。
然後呢?
風雨飄來了,他不能久待了,因為他彷彿又看見那個獨走在雨中的身影,那般的令人不捨。
結果,他拋棄了誰?
結果,他得到了誰?
為何──風,會出現呢?
「你還不願醒來嗎?」自己,自問自答,嫉妒,幾乎淹沒了他漂亮的綠色瞳眸。「我,從不曾隱瞞你任何事情,我的愛,注定要讓對方受困至死,所以我,不會等你,我會用我的方法讓你醒來,看著我!我,才是真的存在!」
厚實的大手,往下游移,第一顆釦扭已擰開,依次往下,堅定的雙眸不曾移開,渾圓的瞳眸炯炯有神,他等著,等他醒來,最終,不過裸裎相見而已,他,不在乎。
要的,是他的清醒以及他的存在。
夢中人的臉孔愈來愈模糊,逐漸褪換成另一個人的影像,然後清晰。
緩緩睜開眼眸,映入眼簾的,是熟悉的臉孔,身下,卻已袒露一切。
「暴風君。」
「做了個好夢,夢呢?有我嗎?」
「沒有。」
「真誠實,傷了我的心。」
「無所謂。」
「你的意思是──你不在乎?」
他默言,冷眼望著他,在風的身上尋找著一絲電的氣息。
「或者你比較關心他在不在乎吧。」風,冷的,寒的,只賸,嚴酷。
「嗯?」
「白如霜不在了。」
聞言,心陡然一驚,眼角不自主捎上一絲快意。「你──你殺了白如霜。」
為何,不是疑問?那表示,你也認同……「還記得你說過『世上如果沒有白如霜就好了』這句話嗎?」
「那只是戲言。」
「是嗎?你──不否認啊!」就是這樣,風,才會變得殘酷!
「你不後悔嗎?畢竟她是你深愛的女人,傾天紅也……」
「不重要!她們都不重要,兄弟,才是重要,可惜──我並不將你當成兄弟……」
沉默,成了室內唯一的語言。
是誰的氣息孱弱?
是誰的呼吸沉重?
是誰,讓暴風君的嘴角湧出了鮮血,留下殷紅的血跡──
「所以……我願意讓你所殺,能死在你的手上是我的希望,我,解脫了──」
看著他閉上雙眼,有那麼一瞬間,淚水劃過他的眼角,直奔下顎,可那只是一瞬間,誰,也沒有看見。
「為何你要殺了白如霜?讓他心痛,讓我快樂,讓我有了成為『半花容』的理由……」半花容神情冷漠的說。
他沒注意到,在暴風君揚起的嘴角上浮現的是一抹微笑。
步下床塌,他將自己整飭好,在倒映的鏡子上,蒼白的容顏抹上兩點嫣紅,雙眸上略刪桃紅,紅唇中,眼波底,嬌媚挑引,無限魅力。
這次的桃紅,帶點紫。
巾帕上的粉色圖案,卻不曾改變過。
他的名字,是「半花容」。
打開門,迎面佇立的是愁眉雙鎖的佾雲,他啟唇說道:「半花容。」
「怎麼了?」輕甩巾帕,眼波底儘是不解與疑惑。
「白如霜她……」擰眉,佾雲欲言又止。
「瀟瀟人呢?」
「在前面,他──」沉默半晌,接又續道:「半花容,我離開了,曲雲……幫我說一聲。」聲落,腳步旋走,金色的雲朵隨風消逝。
下一刻,桃紅的身影失了蹤。
終於,他見著他想見之人。
那個人懷抱著一個動也不動的人偶娃娃,面無表情的經過他。
「瀟瀟!」
就那麼,不看他一眼?
火熱的心,凝窒了。
瀟瀟不發一語的離去,蒼穹,落下了絲絲雨絲。
無夢樓,無夢。
失去的夢怎麼取回?
雨,會給他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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